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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拂举杯饮酒,道:“广州司马啊……当日我本是想射杀他的,临到关头又觉得没意思。
一个人胆小到了在众人面前溺满身的人,却还是要贪。
以为他嘴有多硬,结果还是更惜命啊。”
三姊妹各自说了些近日的日常琐碎,一旁坐着的长庚听得昏昏欲睡,靠在长案前,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
姬宴平眼角余光瞥见了长庚情状,乐道:“时辰不早了,阿姊带着长庚回去歇息吧。
四娘也是,若不想留在内宫过夜,还是早去徽猷殿复命为妙。”
亲王出阁开府,再留居内宫是不大相宜的。
再者,姬无拂虽然怀念幼时时光,但更喜欢现在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况且紫微宫不比太极宫熟悉,在这也找不到太多儿时印象。
姬无拂便一点头:“我即刻便去了。”
姬无拂与姬宴平先送太子出登春阁,两人并肩站在回廊间远眺,登春阁周围遍布四时花草,景致可观。
长庚跟在太子身后走着走着,突然抓了一把装饰用的艳丽花朵,在手里捏一捏,转头递给太子看,口中说了些什么。
太子弯腰回了一句半句的,下一刻她身后的宫人将那盆花连盆装走了。
见此情形,姬无拂失笑,侧首一看姬宴平也在笑。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姬宴平道:“你猜长庚说了些什么?”
姬无拂半真半假道:“不必猜,我知道,她肯定是以为初冬不该有玫瑰,出于好奇发问。
至于把花带走,这事就没什么好新奇的了,不过是一盆花。”
各样的花草姬无拂都看人养过,大多成了她手下的花泥。
而今她不再对花草感兴趣,却也记下了各种花朵的样式种类。
“是啊,不过是一盆花。”
姬宴平左手朝东北角指了指,“如今宫里的花草大都是那边培育出来的,尚寝局的女史都省了功夫,只等人送了。”
姬无拂回想好一会儿才明白:“阿姊是说在上清观清修的闵氏?许久没听闻他的消息,我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姬宴平道:“那个回鹘质子被救回来后也暂时安置在上清观,两个小郎作伴也算不错。
哦对了,阿鸣家里近日新添了孩子,你得空了可以去看看她。”
交代完了,姬宴平抬脚便走,姬无拂则往徽猷殿去见皇帝。
母子见面,往坐床两侧一靠,中间的矮几上堆的是姬无拂陆陆续续送回来的书卷、罪证,满满当当的书卷堆挤在矮几上,勉强空出一角摆上姬无拂爱吃的瓜果。
皇帝道:“有什么话要说的,当下便都说了吧。”
姬无拂昨日打了一整夜的腹稿,睡梦里都在侃侃而谈,可真当坐在徽猷殿、皇帝面前,又觉得万般思绪牵不出一个头。
她立刻共情了朝会上拿笏板的妾臣,人手里合该有个笏板写一写重点,否则开口忘言时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她面对的是皇帝,也是母亲,于是皇帝母亲提醒宝贝女儿:“就从驿长开始讲起吧。”
“租庸调本就令百姓全年无暇,此外如驿站驿长之责再落在百姓身上,即便免去庸调,也足以让勉强温饱的百姓落入贫困,且入外任官吏常有公私不分之嫌,除过明文由百姓承担的事务外,总是平添诸多杂税……”
姬无拂点了好几个不作为的县令大名:“就连户籍都疏于整理,丁口死亡、田亩转让等等关系赋税根本的事宜都漫不经心。
百姓或是受豪强欺压或是生病求治,不得不出卖田地,田地因此落入官吏、寺院等免课户手中,没了田地的普通百姓却仍要纳租庸调。
百姓活不下去就要流亡,失了课户的官吏为求政绩就将赋税记在逃亡户的邻保头上,称为摊逃,时日长久邻保一户却承担多户赋税再者,诸多州县田地不足,甚至出了领田不足百亩却要上缴百亩赋税的事端……如此种种,百姓如何能不卖去田地,久而久之又成流民。”
对于这番现象,姬无拂也给出了一点不成熟的解决建议:“人数在涨,田地却是有定数的,终有一日均田不能足够,是迟早要废弃的。
连带府兵、租庸调一概要大改。
私以为,应当清查田地,以田地作为赋税的标准,人有生老病死,田地却是百年长存的。
土地在谁手中,谁就要为这份土地缴税。
还有一点,寺院不该是免课户。”
皇帝听完,道:“四娘游历一载,却比巡查州县四载的观察使还要洞明世事,如非观察使过于无能,便是欺上瞒下,无论如何,都当加以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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