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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拂仍不满足:“南市是新都三市里最大的,足有寻常两个坊加在一起那么大,里头商铺无数,书画斋不说百家,十家肯定是有的,我哪里分得清楚?”
随后,孟予抽出一卷宗放在姬无拂摊开的手上:“此案冤枉,奈何我等人微言轻,还是请秦王劳动一二。”
“嗯?”
突然被转移了话题,姬无拂迷蒙地和孟予对视,确认孟予今儿是铁了心不说,才不情不愿地打开卷宗读了。
有个法号慧凡的僧人在陇右道势力庞大,于州县为非作歹,竟然做出强抢民女、民产的恶劣事端。
州县官员竟不敢处置此人,民女之母受州县官员指点,希求御史台为其伸冤。
御史台内官吏在息事宁人和弹劾慧凡之间摇摆不定,得亏御史台中还有刚正之人,上奏弹劾慧凡。
读完简短的几句话,姬无拂从满腹疑惑变成勃然大怒:“区区一介方外之人,威胁州县官员不敢处置也就罢了,竟然连御史台的官员也要惧怕、犹豫?这样一桩冤案也要畏畏缩缩,他们还做什么御史台官员。”
孟予往姬无拂手边放了一碗茶:“先消消气,恃权势欺人的事难道见得少么?别把自己气坏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慧凡是从谁那里借了势,狗仗人势……”
姬无拂喝不下茶连刚才的书画斋也忘了,站起身就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让小吏去礼部调尼僧簿籍,查明白了慧凡的身家背景再来回禀,“大小寺院很该整治,一个僧人,不出赋税、受百姓供养,竟还鱼肉百姓,别叫我知道了背后之人,不然叫他看看什么叫仗势欺人。”
姬无拂骂骂咧咧地从孟予身边回到自己在刑部衙门内单独隔出的屋舍,气得连路过的胥吏也挨了白眼。
等小吏从礼部的属部——祠部拿回名籍,将留存的度牒奉在长案一角,叉手站在姬无拂跟前,犹犹豫豫地说起她在礼部得知的消息:“度牒难得,万钱难买,僧人慧凡的度牒据说是温太主相赠,还与晋王宴饮,曾是晋王座上宾。”
温太主和晋王都是常在外头跑的,温太主留恋富贵乡,晋王则是各道州游览,两人总有碰上面的时候。
即便只是在一块吃了顿饭,说上两句话,对寻常人来说也是难以揣度的关系。
即便没有晋王,以温太主的身份,想要难为州县官员是轻而易举的。
再者,前日里温太主压了一枝出身低贱的海棠,受了御史两句弹劾也是不痛不痒,如今再生事,御史台中官员自然也要再三掂量。
姬无拂沉默好半天,试图从卷宗上看出朵花儿来。
她是不相信晋王会对一僧人有什么庇护之心,她们姬家就没有一个心中敬服神灵的,但事无绝对,万一呢?
沾满墨的毛笔因迟迟不落纸而溅开一滴墨汁,姬无拂猛然惊醒,自己已经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为晋王开脱了。
但是,慧凡还是要处置的,姬无拂毫不留情地将大理寺原先判处的流刑改为坐死。
上衙的第一天就在姬无拂的胡思乱想和抓耳挠腮写判词中结束,下衙之前孟予特意来向姬无拂问结果。
孟予读过姬无拂所写,并不多加评判,令胥吏下发有司。
之后不必孟予再说,姬无拂回王宅就让属官往晋王宅和温太主宅院门上送拜帖。
她得仔细问一问晋王对寺院尼僧的态度,僧人算免课户这事本就是极不对的,其次她还得确认这慧凡是不是帮着温太主兼并民田的,最好是能杀一儆百,从慧凡开始,绝了僧人做大的路。
民间庄园林立,都是地方氏族借律法缺漏从百姓手中买卖、抢夺来的田地,且多有意避地租。
这样的庄园一旦兴盛,朝廷在册的户口、田地都会流失,送入国库的财帛只会减少。
这份财帛不归国库、不归百姓,落在豪强手中,终有一日会成为捅向大周的尖刀。
晋王身上担的是闲差、肥差,她的时间是好约定的。
但是嗣晋王姬祈有孕在身,又身担鸿胪寺的职务,姬无拂体谅姬祈辛苦,依照姬祈的时间,定在十日后的休沐日上门。
即使前头已经见过玉照和姬赤华有孕生产的模样,姬无拂还是会为姬祈的隆起的肚子感到心惊肉跳。
姬祈斜靠在榻上,腹下垫了软枕,手不释卷。
听见有人进门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我这就不起来迎你了,直接进来坐吧。”
姬无拂往长榻的另一侧坐了,很不明白姬祈此刻的状态:“祈阿姊这样也太辛苦,既然身体不适,何不在家多修养,再要紧的事此刻也不如你的身体重要。”
姬祈额间神经跳动,忍过一阵不适,拉姬无拂的手盖在自己腹上:“有事做我才能不去想,你摸摸,多吓人啊。”
六个月正是胎动频繁的时候,胎儿动作稍微大些,姬祈便要缓好一阵子,有些正事转移注意反倒不那么难受。
姬无拂感受到手下的肚皮轻轻凸起一块,抬眼见姬祈又蹙眉,她飞快收回手:“你不舒服,我还是不摸了。”
姬祈失笑:“习惯了倒也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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