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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残酷的生存法则,造就了无数胜者青史留名,也掩埋了无数败者遗臭万年。
貌似平静无澜的水面只是暂时将暗流罩住,归根结底是时候未到,不宜掀风浪。
良久之后,容盈眸子睃巡过添茶宫人,神情染上一抹沉思,“依宫规,宫人伤了主子该获何罪?”
水芙与宁画不在,殿里数司赞女官最有资格答话,电光火石间心中城府已定,“禀殿下,罪奴伤主按宫规杖五十,逐入掖庭,永生不能踏出半步。”
五十杖,足以折进半条命。
即使侥幸活下来,掖庭苦寒,往后留不留得住命,又是另一说。
惊闻噩耗,添茶宫人猛地怔忪,双目涌上昏黑,耳畔嗡鸣震响,强烈的眩晕感迫使她一下子脱了力,甚至忘记了药膏敷脸的剧痛,攒力撞开医官,匍匐着求饶。
“殿下开恩,是有人绊了婢子啊……”
话犹未尽,容盈却不急不缓地叫宫人抬起头,直视着一双朦胧泪眼,视线久久钉在她身上,似要将一个人看透彻。
“继续讲。”
微凉的声线好一会儿才响起。
宫人竭力想稳住声调,可惜惊恐的情绪割裂开嗓音,喉咙艰涩,颤抖到支离破碎,“婢子未曾看清是谁。”
宫人的袖摆委顿在地,像极了枝梢跌坠下的一朵残花,堆积了满身绝望凄凉,捂面恸哭,一手湿冷的潸潸泪水,提醒着是她自己掐断了生路。
风灌入大殿,吹散了几近于无的叹息,容盈水波不兴的瞳仁掠过一抹淡淡痕迹,又悉数掩于深处。
“待治好脸上的伤,自去伏罪罢。”
伴随皇后简短的一句话敲定结尾,诸人手边的茶汤已是凉透,一场又一场的好戏精彩纷呈,她们看得应接不暇,眼瞳炯炯有神,依稀闪烁着意犹未尽的光芒。
然而——
迟迟未盼得预期中针锋相对的硝烟弥漫场面,不免有些意兴阑珊,经了今儿一遭事,那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兜转过几轮,各自怀揣心绪,颇有番考量。
人家欺负到家门口,皇后殿下犹自岿然不动。
不知说她怯懦不敢吭声,还是在夷罗山修出了一副和光同尘的无争之心,胸怀大度量。
总之,往后有热闹瞧哩。
戏终人散,瞅着外面已近日薄西山,暮色渐拢,个别嫔御懒得继续陪皇后枯坐耗时间,纷纷打起退堂鼓,恭谨地拜了拜,诚恳禀出看似正经实则没什么诚意的借口。
人家要走,容盈也不假惺惺挽留,眼尾余光瞥向刺头儿——柳昭仪,目光流连于她裹缠厚实的手掌,默默颔首。
太医令不愧称之当世华佗,不止医术卓绝,包扎的手法亦是一绝,柳昭仪受伤的手看起来又白又胖像张蒸饼,让人挺有食欲。
替娇贵的昭仪敷好药,太医令堪堪提起药箧欲事了拂衣去,忽闻皇后召令,顿时头皮一紧。
“太医令留下,稍后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准没好事!
太医令偷偷腹诽,臊眉耷眼地候在一旁。
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厢,打退堂鼓离席的嫔御步履款款,距殿门尚有半步之遥,敏锐的捕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下意识驱使身体比嘴巴率先行动,重新蹭回席位坐定,不再着急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容盈漠然瞥过那几人,嘴角轻扯,权当是默许了她们恣意看戏,“倒是赶巧,昭仪先前问了淑妃德妃两个成语,现而今本宫也忆起一个不甚明了的成语,便想问一问你。”
“妾才疏学浅,恐无法为殿下分忧。”
柳昭仪抬都未抬眼皮,便不假思索堵了回去。
“昭仪太自谦了,众所周知河东柳氏世代以耕读传家。
历任家主极看重族中子女的诗书礼义,所以培养出的子弟皆很有出息,诞生过不少诗人文豪,本宫记得柳昭仪的阿耶是……”
容盈不苟言笑的冷肃容色,多了一抹苦思的沉吟,颦着的眉舒展开,勾起眼尾笑了笑,薄弱笑意却不达眼底,“一位文采斐然的诗人,昭仪自幼受着书香熏陶,定有能力替本宫释义答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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