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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冕的十二旒玉珠轻轻晃动,隔绝了父子二人彼此的视线,也隔绝了天然相连的至亲骨血。
吴兴王犹有不甘,拱手急声道:“父皇,兹事体大,还是再多请几位御医前来查验为妙。”
——那顶博山炉是他亲眼确认过已经调过包,里里外外也都在他眼皮底下被处理得一干二净,连香灰都不曾留下分毫,如何还会有什么迷心散?定是有其他猫腻!
不查清楚他如何甘心?
秋道成也忍不住站出来帮忙说话:“启禀陛下,此事不仅牵涉东宫,还关乎功臣遗女,谨慎些总是没坏处。”
秋派官员纷纷附议。
适才带头弹劾萧意卿的程老御史,也再次将头磕得“咚咚”
响,苍白着脸,气若游丝道:“恳请陛下看在征北将军的颜面上,多请几位御医详查,还晏清郡主一个公道。”
这大好的局势,荀派如何肯让?当下也“哗啦”
跪倒一片,拼死阻拦。
几位年事已高的老臣,有样学样地把自己脑门磕得像发过劲的猪头肉,程御史磕一下,他们就凑一双,时不时还要晕那么一下,比比谁更惨。
一时间殿内气氛剑拔弩张,火星滋滋,眼看又要掐起来,一直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荀勉之,终于张睁开眼,“诸位同僚一径拿征北将军说话,可是觉得,世间之事,对与错都无妨,只要站准立场便可——功臣遗女身世凄惨,是以她无论做什么,都应该体恤;而太子殿下养尊处优,未曾尝过人间疾苦,即便被人栽赃陷害,也该忍气吞声,自认倒霉?这究竟是在体恤功臣,还是在混淆律法,我倒是糊涂了。”
满殿一瞬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认下这顶“罔顾律法”
天大的黑帽。
只秋道成不悦地挣扎道:“荀相公此言,可是要置征北将军的忠义于不顾?”
荀勉之嗤笑,“秋大人莫要急着给我扣帽,当年落凤城之事,还是我跟陛下求的旨,为沈家夫妇追封名号,那时你还嫌陛下赏赐得太过,屡屡上奏阻拦,怎的现在又一口一个‘征北将军t?忠义无双’,恨不能追随他而去了?也不怕他在天有灵,当真午夜梦回来寻你‘致谢’?”
“你!”
秋道成一下咬到舌头,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荀勉之哼笑:“秋大人莫怨我翻旧账,我不过是想就事论事。
我且问你,适才吴兴王殿下说自己抓到了投药的歹人,质疑太子为逃避罪责,伪造物证,太子可有堵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秋道成一噎,闷声道:“没有。”
“那王爷说要查验博山炉,看看里头是否真的留有不洁之物,太子可有强行阻拦?”
秋道成拳头捏得跟砂锅一样大,咬牙恨恨:“没有!”
“查验的博山炉是曹公公拿出来的,查验炉子的人也是王爷举荐的,太子可有从中干预,抑或是亲自经手其中任一环节?”
秋道成额角青筋已然暴涨,狠狠剜了眼旁边缩得跟鹌鹑一样的外甥,扭过头去,不愿再回答半个字。
荀勉之失笑,抱着笏板不紧不慢道:“既然吴兴王殿下已然从‘歹人’手里保住原本的博山炉,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查验过,整个过程太子都未曾插手过半分,大家还有何不满?”
“君臣有别,太子贵为储君,行端坐正,为了区区一个臣子之女,被羞辱诋毁至斯,都不曾责怨过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大家还想他怎样?难不成非要让他以清白之身,向一个任性胡来、连自个儿终身大事都能放在嘴边信口开河的小小女娘,磕头赔罪不成?”
“征北将军一贯忠义为怀,君国为先,倘若他还在世,难道愿意看到大家为了他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僭越君上?还是说,在场诸位也想相仿那晏清郡主,罔顾圣宠,挟恩求报?”
细长的狐狸眼幽幽扫过众人。
适才还叉腰挺肚、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的官员们瞬间都矮了一大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生生压低了头颅。
吴兴王更是抖抖索索缩在玉阶前,大气也不敢出。
也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事事周密的荀皇后,会留给他这么大一个疏漏;又为何一向不屑在朝堂上与他们起口舌争端的萧意卿,会突然开口,质疑他博山炉的事。
这是在一步步诱导他,帮萧意卿证明清白啊!
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死对头拿出来的证据,更值得信赖的东西?
而又有什么,比让自己的死对头来为自己证明清白,更有说服力?
真不愧是屹立两朝的老狐狸啊,什么事也没做,就轻轻松松借对方的手,让对方溃不成军,原以为自己这回已经稳操胜券,却不想每一步都在他们的算计中,这对舅甥就该千刀万剐!
吴兴王愤愤瞪着萧意卿,双眼几欲喷火。
萧意卿怜悯地瞟了他一眼,出列拱手道:“启禀父皇,昨日宫宴,儿臣的确去过层城观,也的确与那沈家三娘子见过面,这是事实,儿臣无可争辩。
但有一事,儿臣可指天起誓——此去层城观,并非是与沈三娘子私会,而是有人假冒儿臣身边的内侍,捎来晏清郡主的口信,让儿臣误以为是郡主有事相寻,这才中了奸计。”
“倘若皇兄觉得博山炉里的证据犹有不足,儿臣可唤来昨日为奸人所易容的内侍,与皇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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