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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牙,轻砸额头让自己清醒起来,凭着最后一口气,撑到了那副使府上。
府门前守卫眼见烈马狂奔往前冲,正欲上前阻拦,烈马猝然停下,马背上的人来不及翻身下马,便直挺挺落下来,砰地一声砸到门前石阶上。
其中一个守卫忙上前查看,只闻见呛鼻的血腥味,再伸手扶起他,手上触到黏腻一片,立即抬声叫同伴,“快过来帮忙。”
裴善在两人的搀扶中起身,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挣扎着开口:“行越军裴善,求见王副使,有要事相禀,片刻……耽误不得。”
两守卫面面相觑,眼下皇上与摄政王打的不可开交,竟有敌军主动送上门来,丝毫不敢放松,忙小跑着前去传信。
裴善是被抬到正堂中,座上王副使浓髭密髯,长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怒目瞪着他,粗声斥道:“乱臣贼子胆敢到我王府上来,不怕我一刀结果了你?”
裴善的身份一直都在暗处,不知情者尚不知他已经归于皇帝麾下,他按住腹部撑起身子席地而坐,咳嗽着笑起来,“副使瞧我伤情,还用得着劳烦你取刀来吗?”
王副使不吭声,满面狐疑地打量他,他经过奔波显得风尘仆仆,面容狼狈,身上酱色衣裳沾上层霜气,腰腹处衣裳被鲜血浸透,比旁处颜色更深。
他朝堂内侍从扬了扬下颌,“劳副使将旁人支出去,此事非同小可,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侍从们唯恐他别有所图,犹豫着不肯离开,被王副使高声呵斥:“怕什么?他一个将死之人,老子还弄不过他?”
他们听令退下,裴善这才自怀中取出东西递过去,“副使或许还不知道,我是皇上的人,不强求副使相信,届时只管向皇上求证。
我来这儿是因为相信副使,想求副使帮忙,尽快将此物交给皇上,并且告诉皇上,我亲耳听到裴良大张旗鼓地要造反,不过是幌子,其实他手中的兵马不过小半,连与他同行的摄政王,都是人假扮的,真正的摄政王紧随其后,会在皇帝与裴良交战取胜之后,放松警惕时,联合夷人一同攻进来,咱们各个城池的部兵图,摄政王正欲交予夷人。”
他一连气儿说出这么多话,又引起好一阵咳嗽,整个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王副使半信半疑地接过去,“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裴善并不催促,只道:“副使只管打开一看便知。”
王副使接过去打开,里头是数张宣纸,最上头的一张画得竟是悬北关的布兵图,再往下是紧挨着悬北关的陆州,随手一翻,涉及到多个城池,不知是真是假,但的的确确是布兵图,他心下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裴善。
裴善掩住唇喘了口气儿,“不管副使信与不信,都没有赌一把的机会。”
王副使不过迟疑须臾,高声叫人进来,“快去叫郎中来医治他,另外备一匹好马,我要亲自出去一趟。”
侍从拱手应是,匆匆去准备。
王副使起身要走,裴善拉住他,动作间鲜血再次顺着伤口涌出来,令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从喉咙深处逼出声响,“还有一件事,皇上曾答应过,如果我们助他,他会谨遵长公主遗愿,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王爷的性命。”
次日天还未亮,王副使已经赶到皇帝那儿,慌忙将布兵图呈上去,并将裴善所言一一告知。
皇帝犹有些不可置信,“摄政王虽有野心,却绝不会同夷人勾结,来放虎自卫。”
从前摄政王双腿残疾前,征战沙场保境安民,与夷人势不两立,他应该明白联合夷人意味着什么,更不可能为之。
王副使跪地叫皇上,“摄政王虎狼之心,又正处困境,为脱险只怕会无所不用其极,且有布兵图为证,又有裴善亲耳听到,不可不防。”
皇帝细细查看布兵图,与实际完全相符,上头各处皆用夷人特用的文字“虫篆”
标注,不由攥紧手中宣纸,思忖半晌后又叫赵将军前来,“围攻一事照旧依谋划行事,只是将前去韦州的兵马撤回大半,同留在这儿的兵马联合,朕亲自带兵,顺势等韦州一战结束,直攻摄政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像裴善所说,也断断不能放过,相比于皇位易主,外敌来犯才是岌岌可危,即使最后他为攘除外敌丢了皇位,也不愿让夷人入内。
赵将军听命前去筹办,皇帝又问王副使:“裴善眼下如何?”
王副使略一拱手,“回皇上,臣来得匆忙,顾不得等郎中为他医治,故不知他伤势如何,但看昨夜状况,只怕凶多吉少。”
皇帝微微颔首,缄默着不再言语,他不大相信摄政王会与夷人联手,但种种迹象却又让他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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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瞬两天一夜未入眠,只等着裴良那边的消息,传令兵刚踏过门槛,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高声命人进来。
传令兵跪到他跟前,声音透着喜气儿,“王爷,成了。”
他紧绷的身子霎时放松下来,眉眼掩不住的畅快,下意识地叫承安,话到嘴边才觉出不对,转头唤来人,“立即动身直攻京城。”
他借用夷人的名号并不高明,只为赌皇帝是看中他的皇位,还是看中他的子民,眼下看来皇帝已然有了决断,他还得动作快一些,若是等皇帝醒过神来,知道一切不过是他精心捏造的骗局,那他暂且居上的局势将陡转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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