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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玉壶坐在镜前，指尖抚过妆奁里那支金丝缠枝钗。
这是他与李致然成婚那日戴的，当时他戴着红盖头等到月落西窗，却只等来一句＂家主今夜不来了＂。
此刻烛光摇曳，镜中人眼角微红，胭脂晕开的痕迹像是揉碎的海棠。
＂公子，水备好了。
＂小侍轻声提醒。
浴桶中浮着白高国进贡的雪莲瓣，玉壶将整个人浸入温水时，忽然想起那日褚御风阴冷的声音：
＂若不能把李致然家眷诱至西郊地牢，你便自行了断。
＂
那时他跪在暗室青砖上，看着她甩来的迷香，却最终还是选择了告诉周纯真相。
当时，他本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还好...还好上天垂怜，公爹，大哥二哥都不曾怨他。
还真心接纳他，还将妻主的宠爱分给他......这份恩情，不知如何才回报。
玉壶在浴桶里思绪翻飞，待了许久，直到水凉了才起身。
更衣时玉壶选了件月白交领襦衫，衣襟暗绣的银竹纹是李致然最爱的花样。
他对着镜子抿了口脂，忽见案头摆着的漆盒，打开竟是当时未用上的红盖头。
金线绣的并蒂莲依然熠熠生辉，边角还留着被指尖掐破的洞——那夜他攥着它等了一宿。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玉壶慌得将盖头往袖中塞，却不料李致然已推门而入。
她褪了官袍，只着天水碧常服，手中竟也捧着块簇新的红绸。
＂当年欠你的。
＂她抖开盖头，流苏拂过玉壶惊愕的面庞，
＂今日补上可好？＂
玉壶眼前一片绯红，隔着薄绸，他听见烛花爆响、听见李致然斟酒的声响，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酒气逼近。
当盖头被秤杆挑起时，李致然看到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人面，
＂哭什么？＂李致然用拇指抹去他眼尾水痕，＂还是觉得委屈？＂
＂妾身不敢！
＂玉壶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薄衫下剧烈心跳震着掌心，
＂那日将褚御风的阴谋告知主君时，便做好被您逐出府的准备...＂
话未说完便被温软唇瓣封住。
李致然尝到他唇间咸涩，想起老吴的密报，＂玉壶侧夫为夺取钥匙，差点殒命......＂。
玉壶还想说些什么，但整个人却全然陷入一股热浪之中，李致然的吻愈发炽热，带着汹涌的情意与怜惜，让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消散在唇齿间。
五更天，李致然披衣起身时，玉壶正蜷在锦被里熟睡。
晨光透过茜纱窗映在他颈间红痕上，恍若雪地里落了几瓣朱砂梅。
妆台上并排放着新旧两块红盖头，上面是李致然的字迹：
＂旧帕新承海棠露，今宵始照画眉人。
＂
待玉壶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目光不经意扫到妆台上的旧帕，那行两行秀丽楷书瞬间映入眼帘。
他先是一怔，而后缓缓起身拿起帕子，指尖摩挲着那些字迹，眼眶渐渐泛起了微红。
曾经，他在漫长等待中饱尝孤寂与委屈，而如今，这寥寥数字，却如春日暖阳，驱散了他心底所有阴霾。
他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折叠起来，打开妆奁，把帕子放在最底层，又在上面压了几件首饰，确保它被妥善藏好。
按这个时间，李致然应该是去练功了，玉壶不敢耽误，稍作梳洗后，便整理衣衫前往给常氏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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