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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41章
残阳似血,寒风呼啸,满目枯黄的野草。
巍峨古老的城墙,身着盔甲的士兵,从小城门排队进出的百姓。
经历过无数次战火硝烟的吊桥缓缓下落,齿轮转动,锁链摩擦发出的声响沉闷而笨重。
被风吹得扬起的赤色斗篷在这漫天枯黄与萧条中撕开一道耀眼的夺目色彩,如同闪电划过黑暗,明亮了整个压抑的夜空,带来短暂光明的同时留下的却是无尽的威慑,让人不敢小觑,再面对这抹艳丽的色彩时也会下意识臣服。
枣红马的四蹄踏过黄沙,马上的女子乌发束起,束发的玉环红如鸽血,珍珠宝石掺在发丝中,耳上扣着玛瑙,一枚莹润的水滴羊脂玉缀在金项圈下面。
腰间佩戴小匕首样式的玉佩和绣工精致的香囊,刀鞘的皮革有着粗糙的纹理,那是在末世变异过的鳄鱼的皮,刀柄却是朴实无华,并不出彩,但刀身出鞘必是鲜血飞溅,无人生还。
马鞍悬挂一把钢制大弓,单弓弦就是极好的催命利器,能直接割筋断骨,若是搭上特制的钢箭,莫说百步穿杨,就是再远些也能一箭穿心,巨大的破坏力能将人骨和五脏都震碎。
那日刘缕中箭,肩骨和手骨碎裂,半边身体算是废了,药石无用,只能靠夹板固定,碎骨扎在肉里那种痛苦让这位昔日的常胜将军夜不能寐,还能再出战全凭多年在战场拼杀积攒的毅力和狠劲,可到底是在南柏舍一败涂地,命丧黄泉,仅剩的那颗头颅最后也在东辽大营被践踏成粉末,当真是尸骨无存。
东辽的这场败仗被编成话本故事在民间流传,就连路边的乞儿都会偷偷趴在茶馆的墙根听说书先生拍木惊堂,慷慨激昂的将东辽如何被围困,如何落荒而逃讲给眼巴巴盼着的百姓听,解气的同时也会忍不住往南柏舍的方向看看,满脸的羡慕。
被东辽欺压这么多年,边民苦不堪言,多少人家破人亡,活不下去了才抛下故土往南求生存,那年盗匪猖獗、大雪覆盖,又有多少南逃的百姓饿死冻死在路途中,唯有那些被老天爷眷顾的才能逃到河渠,又能得了贵人的青眼,给了口饭吃,安下了家,如今贵人得着运道,跟随她的人也鸡犬升天,风光无限,若自己也能跟着沾上贵人的光,日子或许也不一样了。
论起来,偏关小镇上虽然没有茶馆子,但传话本故事的人却比河渠县城还多,甚至传得比河渠的还离谱,请天兵天将下凡助阵已经不足为奇,更有的将虞归晚比作是能拯救庶州百姓于水火的神明转世,恰逢乱世,将来必定会登九五之位,结束赵氏百年宗庙,改朝换代,再现前汉威武,大雍会再有强军,并跨过边境,将不可一世的东辽铁骑赶至荒漠,再不能在大雍边民面前耍威风,也该让东辽百姓尝尝当奴隶、睡羊圈到底是什么滋味。
偏关边民对东辽的恨意就如同火山喷发,根本压不住,所以他们对能打败东辽的虞归晚极其的崇拜和拥戴,一听说她带队回城,很多人扔下手里的活就往城门口挤,夹道欢迎。
还将自家好不容易得着的鸡鸭等活禽让拉货的马车上扔,没有活禽的就扔谷物麦粟,总之家里有什么就扔什么,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以这种方式表达一腔热血。
显然,商队的护卫已不是头次面对镇上百姓这样的热情,应对也熟练,分出一部分人拦住疯狂扔东西的百姓,然后再将已经扔过来的活禽抓下来还回去。
虽然场面有些混乱,很是鸡飞狗跳,但还算控制得住。
百姓扔东西也知道分寸,没往虞归晚身上扔,不然事可就大了。
幼儿极少在人前露面,但镇上的百姓也熟知她,只因她替虞归晚管庶务。
商坊集市往来货物、安置无家可归的边民、发放过冬粮、人口的登记造册等一应诸事也是她管。
她处事公允,与人和善,小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热闹,她功不可没。
那些家人都死于战火仅剩自己的边民在被安置妥帖后都会去衙门口磕头,幼儿不受众人的礼,让人将百姓劝散,各自回家,安生度日。
如今见两人并齐回城,百姓的热情更是空前绝后,一路跟到衙门口。
坊间传闻虞归晚要派兵出关攻打东辽,百姓也都盼着这天。
若真出兵,他们愿意倾尽所有,为惨死的亲人报仇。
今日跟过来也是想趁着人多壮胆,问一问到底打不打。
这事算不得机密,虞归晚本就有此意,且声势越大,东辽就会越忌惮,所以也没有隐瞒。
“自然要打,没有只许他们先动手我们不能还手之理,若初雪之前东辽再不派人来,我便将纳措等人的头颅割下挂在战旗上,出兵攻打边城,一路杀到东辽皇都。
我既能生擒纳措和蔑古雄,自然也能擒住其他东辽皇族,若他们不想被我拎来做奴隶,最好乖乖将金钱彩宝准备好,再赔上几座边城,以慰偏关那些死于东辽弯刀下的边民亡魂,金银用作恤金分散给众人,也好让大家过个好年。”
她先下了马,又站在边上等幼儿慢吞吞爬下骆驼背,站在百姓中间说这事也似话家常,仿佛出兵攻打东辽并不是多大的事。
其他人也是忙着卸货。
将贵重物品搬进去,留下的牛羊马匹骆驼就赶去临时搭建的牧圈,实在放不下的就当场转卖给从河渠来的行商。
本来这趟也只是为了去喀木六族打探情况,做成生意是顺道,再者有了那座金矿山,虞归晚也看不上眼前这点钱了。
百姓听了她这话,都激动得热泪盈眶,齐声道:“我们不要东辽那些脏钱臭钱,只要他们血债血偿!
当日他们是如何残杀我们的亲人,抢我们的粮食,也该让他们尝尝被杀被抢的滋味,虞将军,你可一定要替我们报这个仇啊!”
虞归晚差点脱口而出‘有钱不要你们是傻子’,就被幼儿轻轻捏了下手心,又冲她摇了摇头,她才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憋的那是一脸菜色。
等进了屋没外人在边上了她才将斗篷解下来丢一边,甩掉靴子歪在炕上独自郁闷。
幼儿将她乱甩的衣物鞋袜拾起来归整好放到一边,才挨着她躺下,指尖卷过她的发梢,柔声笑道:“就拦下你的一句话,怎就气鼓鼓的不得意起来,快别同我计较了,劳累了这一路,也饿了,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去做,明日还有事要忙,今夜就早些睡,可好?”
冬日昼短夜长,外边天已黑透,聚在门口的百姓也逐渐散去各自回家了。
幼儿也无心安排夜宴,只让程伯等人卸了货之后自行安排,吃酒也罢,听曲也好,只管从公中支取银子,其余她也丢开手不管了。
往关外走这一趟,她也累乏得很,靠在虞归晚身边说了这会子话,已是精力耗尽,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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