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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戎垂眼将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然后没吭声，径直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们俩上次闹得不太愉快，说不定他也有什么苦衷的，而且再退一万步来讲，毕竟他也是咱们的顶头上司，你们俩这样下去谁都讨不到好儿。”
陈培风苦口婆心劝道：“我原来刚进局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过，你和冯队认识的年数挺多了，他什么性格我肯定不用多说，你比我了解的透彻得多……”
“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陈培风说得嘴都干了，连忙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水，继续说道：“你就稍微给他个台阶下，要不然你得休公假休到猴年马月了？而且弟兄们都很想你，没你在就跟少了个主心骨一样。”
厉戎听了他着一大番话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眼神微微眯起来，冷淡问他道：“所以，你这是来当冯苍术的说客来了？”
陈培风结巴了一下，赶忙否认道：“没……没有。”
“好了好了，你们快说正经事儿吧。”
甘棠见气氛有些僵硬，连忙打圆场道。
陈培风顺着她给的台阶儿匆忙下来，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掏出一沓a4大小的纸，递给厉戎，“这是关于那伙走私团伙的资料，他们也一直在找游仙枕，而且还是跨省作案，性质十分恶劣。”
厉戎缓了缓神色，伸手将资料接了过来，摊在他和甘棠之间，然后便随手开始翻看起来。
甘棠也好奇地探过头，这时他恰好翻到其中一页关于走私犯照片的内容，十几张模糊的头像依次排列开来，有男有女，有的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是从监控中截出来的照片。
厉戎大致扫了一眼，随后又继续往后翻去。
而甘棠脸色却蓦地苍白，整个人僵在椅子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才资料上的惊鸿一瞥，几乎如遭雷击。
那个人，她认识。
眼中藏着烽火与尘世，永远赤诚并且灼热着。
厉戎的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资料上，于是恰好就错过了甘棠表情僵硬的一瞬间。
当他后来察觉到身边人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时，竟然反应迟钝了一两秒，以为她是哪里不太舒服，伸手安抚性地摸了下她的头发，然后凑近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宝贝？怎么突然这么沉默？是身体不舒服吗？”
甘棠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避开厉戎关切的视线，低下头“嗯”
了一声，语气几不可察的有些不自然，“可能是这里太闷了吧，你们继续吃，我出去透会儿气。”
说完她就匆匆站起身，拉开椅子向外走去，映在旁人眼里，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样子。
“嫂子这是怎么了啊？咋突然出去了？”
陈培风筷子上还夹着一块儿小酥肉，一脸茫然地望向甘棠离开的背影。
厉戎抵了抵舌根，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口几秒，然后又缓缓移至手中的那沓子资料上，隔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没事，你吃你的，不用担心。
她觉得这里有点儿闷，出去透透气，过会儿我就去看看她。”
陈培风看着厉戎有些晦暗的神色，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多问，所以他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往碗里多夹了几块小酥肉。
他边吃边想，还别说，这水席还真挺好吃的。
对面的天桥上挂着一串串彩灯，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映衬的整个城市亮如白昼。
甘棠现在真不同饭店外的一棵树下，目光落得极远又极空泛，像是思索，又像是回忆。
她抱着臂，眼里是这座古城最赤裸的灯红酒绿，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矗立着地标性的九龙鼎，被夜晚的凉风席卷着，依然不动如山，繁华与沧桑于这一刻，在她的视线中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这一幕刹那间就将她带回了小时候。
很小很小的时候了，那个男人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夏天最喜欢穿着一件又大又松的灰色背心，底下套着一条黑短裤，在每个夜晚，都会骑着自行车载着那时还年幼的甘棠穿梭在老城的大街小巷，从九龙鼎到八角楼，有时还会带着她去关帝庙转一圈儿，整个一条街上，都能听见他那辆破自行车的车铃叮叮作响。
那时候的风和今晚一样，温柔又凉爽，拂过甘棠的裙角，一寸一寸定格在了她的回忆里，就像是一张旧照片。
只渐渐泛黄，却不会被磨灭。
坦白来讲，这应该是她关于那个人最美好的印象了，往后的岁月里，他的影子都变得模糊起来，似是一团若隐若现的雾气，偶尔笼罩，又随即消散。
甘棠以为，她早就忘记他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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