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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破镜重圆”
四个字吐出口开始,她不自觉带出了微微的颤音,到了“脸面”
收尾,嗓音已经低哑难闻,下唇轻轻发抖,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心绪。
顾凝熙焦急之下又向前一步,鼻端的香气更加浓郁,熏得他晕头晕脑:“荷娘,别哭。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他以为陶心荷的言语颤音是因为哭腔。
“谁会为你哭,自作多情!
你又看不到,凭什么这么胡乱猜测我在哭,还有,不许再叫荷娘了!”
陶心荷一口气发泄完,声音回复了爽脆,像是被气急了。
顾凝熙连连点头,从善如流:“没哭就好。
你让我叫什么,便称什么都好。
反正,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我家娘子,陶居士。”
陶心荷这时才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顾凝熙的吐息尾巴尖都能被她面皮感知到,瞬间她的双颊染红,又羞又恼,抬手推顾凝熙胸口一把:“让开,这么不知礼么?”
顾凝熙顺势侧了身,立在她左近,咬唇几息还是没忍住咳了出来,嘶哑连绵,然而他却急着说话,抬袖掩唇边咳边说:“陶居士,方才说了一半我的心路变化。
我知道自己处事不周全、认人不准确,在莫家义妹、顾凝然的问题上温吞软弱,缪误连连,才推远了你。
我在努力改,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呛咳声中,顾凝熙郑重提道:“其实我也知,现在就提破镜重圆为时过早,你还生气伤心,对我失望着,对不对?那么我想求的,是你允许我追求你的机会,看我表现的机会,我能求到么?”
险之又险将“你喘息均匀后再说话不迟”
这句仿佛关怀的话语咽回腹内,陶心荷暗自恼恨不请自来的心软心疼,作为反差,面色绷得更加冷硬。
她拧转身子,近乎背对自己座椅旁的顾凝熙,眸光定格在平视望去的花瓶摆件,眼中是娇艳春花滴露,唇齿间却咬牙切齿地发声:“重来?表现?再追求?顾凝熙,你凭什么提及?”
说着说着,她站起身来,几步走到花几前,拉开与顾凝熙的距离,不自觉地长吁一口气,随手抽、出瓶里一枝,上面缀着四五朵单瓣粉色桃花。
大约是仆从早晨刚从花园里摘下插瓶的,片片花瓣粉嘟嘟、肉绒绒的,朵朵簇成错落之势,颇为喜人。
陶心荷捏在手中,其中一瓣上的晨露颤巍巍滚落到她指尖,再滴落到地面砖缝中,只给她留下沁凉滋润的触感。
这滴露珠儿让陶心荷想到词人有云“一枝春欲放……犹带彤霞晓露痕”
,不过她却没有一点点“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1的心思,反而转身,让顾凝熙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她手中的鲜花。
陶心荷凝望着昔日良人,纤纤玉指摸到桃花上,一片一片将花瓣揪了下来,随势抛洒离手,一言不发。
几息功夫,她脚边就铺了二十多片泪滴形状的碎花瓣,还有几瓣挂在她裙摆上,浅淡粉嫩越发凸显出陶心荷艳红如樱的衣裙之亮。
将一整枝薅成光秃秃木棍一般,陶心荷才以它点着自己另一只手掌心,款款说道:“顾司丞,你看到了么?花瓣离枝不复生,再无改变的机会。
人与人之间何尝不是如此?你若能让这支秃木枝重新着彩添辉,也许我们才有可能越过和离鸿沟?”
顾凝熙的眸光一直跟着陶心荷的动作,初时不明所以,见她慢条斯理剔除花瓣,还想开口提醒她别被花枝子扎了手。
等听了这番话,他拧眉,直觉想要反驳,人情与娇花如何比拟?不过,他今日偕同上门的半成品图画,正是春日风光里的凤凰,枝繁叶茂、花团锦簇是画面大篇幅的背景。
这是他白日忙完官司、探望过祖母,在夜里挑灯凝神画出来的,正好对花枝虬干颇有心得。
因此,他觉得娘子还是打内心里原谅了他,才出了这么一道考题,于他而言正中下怀,所谓会者不难。
“陶居士深意,我明白了。
请将手中花枝见赐,我带回府中,请手巧仆从扎出纸花,好像你喜爱的丫鬟流光就有这门手艺。
然后我将小朵纸花系在残留的花骨节上,调出桃花色泽,恩……大约以朱砂、蛤粉、茜草、楮石等调配即可。
用细笔浅描深勾,定能做出以假乱真之效,远远看去,应与原枝无异。”
顾凝熙颇有经验地说了做法,成竹在胸的样子,说到颜料时候,他伸手在空中虚点,像是从自己书房里挑拣存货一般,谙熟至极。
待他说完,仿佛已经借助这个雕虫小技搏娘子展颜,为两人重归于好打下基础,笑意盈盈地朝陶心荷探出手去,要接过花枝来,回府大展身手,将画作技巧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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