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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辞藻华美,然而意思简单明了,就是为顾凝熙撑腰,背后是明晃晃到满溢的圣眷啊!
宣旨之后,按理来说该是丧主接旨。
顾二和顾三却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头起身上前。
其实谁不明白顾二、顾三的心思呢?旨意里一字未提这两位,他们若是贸然行动,会不会被看起来就十分威风的内侍呵斥?内侍看着冷场,不得不提声重复最后一句:“请顾老夫人子孙接旨。”
此时,远在偏僻处的顾凝熙才朗声回应:“臣领旨,叩谢皇后娘娘恩德。”
陶成正好在他身边,就见这位瘦高的前女婿行礼后站起,不疾不徐越过地上众人,稳稳当当、目不斜视走到内侍跟前,躬身如弓,举手过头,接过明黄色描鸾画风的锦缎卷轴。
据陶成悄悄抬头观察,身边诸人不发一声,目光都集中在顾凝熙身上,看他行云流水做完一整套接旨行止,眼神里慢慢长出羡慕和敬仰的光亮。
陶成暗自点头,“君子美姿仪也”
,不论这个人如何脸盲不识趣,顾凝熙起码是个举止端方、言行雅致的君子模样,远非他来自己府上求女儿复合时候的狼狈可比。
恭送走内侍之后,葬礼气氛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若说之前在场面边缘的顾凝熙如同若隐若现的萤火,此时众人言语行动上,就将他捧成了独一无二的炙阳,不能忽视无法闪躲。
丧主这个重要身份,在事实层面到了顾凝熙身上。
无非是众人顾忌他被除族,不能点明而已,顾族长和顾三叔遭到了更多审视乃至不屑的打量。
陶心荷听罢,无意点评:“他未必在意这种抬举,毕竟,他的祖母是真的再也不在人世了。”
陶成惊得一拍大腿,说道:“你这话,与顾司丞送我到府门口时候,对我悄悄说的私语,是如出一辙!”
不管人乐意不乐意,时光总会水一般流过,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进入了四月,春到浓时,烟柳满城,繁花填眼,各户人家的宴饮聚会陡然多了起来。
在顾凝熙这边,是月初发送了祖母,与祖父合葬,入土为安,丧事在这个瞬间到达高潮,接下来便是守孝。
除了大面上规矩人人盯着,私下什么不睡床、不食荤,则完全看本人坚守了。
在泥土翻涌、土腥气呛鼻的坟茔处三拜过先人,瘦骨支零的顾凝熙缓缓起身,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凭借自己的把控,先是暗自求助于皇上,然后夺回祖母丧事主导权,接下来在儒家经典的要求和他看荷娘操持自己母亲丧事的记忆里找到依据,认认真真、体体面面送了顾老夫人最后一程。
短短十来日,顾凝熙觉得自己心境变得沧桑和稳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自然不会去赴宴享乐,即使有人想着他并非名分上的逝者嫡孙,是不是就不用那么严格守孝,投了邀请帖过府。
顾凝熙倒是不再如以前一般,要不就有夫人时全权由娘子处理,要不就和离之后一律不回复,反而细致地、客气地写回帖婉拒了每一家。
下人们送罢帖子回府,私下暗语,咱们这位爷,好像在人情世故上开了窍一般。
对于张尚书拐弯亲戚家要办的宴会,顾凝熙还用上小半日时辰画了副巴掌大小的水墨,附帖赠上。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自然没有明点张尚书,只写了聊表情意和不能亲至的憾意。
不过谁都不傻,消息很快传到张尚书处,老大人觉得老怀甚慰,喃喃“投桃报李,世代相传”
,到书房里给门生故旧写信夸赞顾凝熙、为他造势不提。
然而,他想要按照最正经的丧父嫡孙规格为祖母守孝也不可得,皇上正在用人之际,怎么忍得了自己正大力扶植的臣子要三个月多龟缩府中、不见外人呢?一番接触下来,皇上已晓得顾凝熙的脾性,知道他有些时候惊人的圆通顺意,有些时候则固执己见得要命,丝毫不畏惧君上。
于是皇上没有直接下旨夺情,何况除族之人也没有可被“夺情”
的。
君臣通过内侍,一个传口谕,一个呈奏表来往几回,顾凝熙只能在七七四十九日内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守孝,不见外人。
什么麻衣素裹、两餐冷素,皇上一概不干涉,不过要顾凝熙不能完全抛下朝廷事务,人在书房,对于皇上送去的材料依然要勤加分析,每三四日都要上奏表,为改革造势。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也就是端午节后,顾凝熙就要走马上任出官任职,皇上给他的新官职已经准备好了,吏部四品,新的衙司,特地为他顾凝熙所设,一方面调教拨用为皇上所用的低阶文官,一方面监察百官,有部分御史的职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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