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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晚上冷得要命,帐篷里生着炉子也根本睡不着,半夜添柴的勤务兵一开帐子冷风就嗖嗖地进来,人睡着了也马上被冻醒,索性就睁眼看到天亮。
和我同帐篷的两个人,一个年纪有点大,是二十年代末出生的,来自内蒙古,似乎是个有点小名气的人,他们都叫他老猫,真名好像是毛五月,我说这名字好,和毛主席一个姓。
另一个和我年纪一般大,大个子膀大腰圆,一身的栗子肉,蒙古族,名字叫王四川,黑得跟煤似的,人家都叫他熊子,是黑龙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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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的资格最老,话也不多,我和熊子东一句西一句唠,他就在边上抽烟,对着我们笑,也不发表意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熊子是典型的北方人,热情不夹生,很快我们就称兄道弟了。
他告诉我,他爷爷那一代已经和汉族通婚了,一家人是走西口到了关内,做马贩子。
后来抗战爆发,他父亲参加了华北野战军的后勤部队,给罗瑞卿养过马,解放后又回到了黑龙江老家,在一个煤矿当矿长。
他因为这层关系才进了勘探队,不过过程并不顺利。
那时候国家基础工业建设需要能源,煤矿是重中之重,他老爹的后半辈子就滚在煤堆里了,偶尔回家,也是张嘴闭嘴矿里的事情,连睡觉说梦话都还是煤,他老妈没少为这事和他爹吵架,所以他从小就对煤有强烈的厌恶感。
后来分配工作的时候,他老爹想让他也进煤炭系统,他坚决拒绝了。
当时他的梦想是当一个汽车兵,后来发现汽车兵是另外一个系统的进不了,最后在家里待业了半年,只能向他老爹妥协。
但是他那时提了个条件,希望在煤矿里找一个最少接触煤的行当,于是就进了矿上的勘探队,没想到干得还不错,后来因为少数民族政策被保送上了大学,最后到了这儿。
我听着好笑,确实是这样,虽然我们是矿业的源头,但是我们接触到矿床的机会确实不多,概率上说,确实我们遇到煤矿的概率最低。
他说完接着就问我家的情况。
我的家庭成份不太好,这在当时不算光荣的事情,就大致告诉他是普通的农民。
其实我的爷爷辈也确实算是农民,我祖上是山西洪洞的,我爷爷的祖辈是贫农,但是我爷爷据说做过一段时间土匪,有点家业,土改的时候被人一举报,变成了反动富农。
我爷爷算是个死性子,就带着我奶奶我爹我二叔跑了,到了南方后让我爹认了一个和尚做二舅,随着那和尚才把我爹我二叔的成分定成了贫农。
所以说起我的成分是贫农,但是我爷爷又是反动派,这事情在当时算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聊完背景又聊风土人情,聊这儿发生的事,我们一南一北,一蒙一汉,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说,好在我们都是吃过苦的人,熬一个夜不算什么,第一个晚上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营部就派了个人来接待我们,说是带我们去了解情况。
?~?+我对那人的印象不深,好像名字叫荣爱国,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样子(搞勘探的,风吹雨淋,普遍都显老,所以也分辨不出来)。
这个人有点神秘兮兮的。
带我们四处看也是点到为止,问他问题他也不回答,很是无趣。
从他嘴里,我们只听到了一些基本的情况,比如说七二三其实是三年前就开始的项目,但是因为人员调配的原因直到今年头上才开工云云,其他就是食堂在什么地方,厕所怎么上之类的生活问题。
之后的一个月,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我们无所事事地待在营地里,也没有人来理会我们,真是莫名其,老资格的人后来忍受不下去,在我们的怂恿下几次去找荣爱国,却被各种理由搪塞掉了。
此时我们已经严重感觉到了事情的特殊性,大家都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猜测是不是我们犯了什么事情,要被秘密处决掉了?这种事情样板戏里很多,我们听了传言只能心里直发涩。
当然更多的是一些无意义的猜测。
内蒙古的秋天已经是寒风刺骨,南方过来的人很难适应,很多人都流了鼻血,在我记忆中,那一个月我们就是在火炉炕上,一边啃玉米窝头聊天,一边用破袜子擦鼻血度过的。
一个月后,事情终于出现了变化,一个星期三的清晨,我们迷迷糊糊地重新被塞上了卡车,和另外两车工程兵,继续向山里开去。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从刚开始的兴奋和疑惑,变成了惶恐,透过大解放军车的篷布,看向临时架设的栈道外连绵不绝的山峦和原始森林,再看看车里工程兵面无表情的脸,气氛变得非常僵硬。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静静地靠在车里,随着车子的颠簸,等待这一次旅途的终点。
:()大漠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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