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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再如何想要追根问底找一个答案,她也清楚,陪在他身边,应该学会懂事的。
缓了缓,迟漪轻眨下眼睫毛,纤瘦的手指一点点松开他手掌。
指间温度停留的最后一秒前,靳向东倾身向前握回她手心,慢慢合拢,漆黑眼底分明融着温和的笑,讲话却郑重到像给她一份决不食言的保证,“我的意思是,等我回来,很快。”
黑扑扑的夜里,无风无月,一台黑色Benz极其低调地自深水湾道11号的庄园大门驶离,最终径直抵达位于春坎角的一处极具私密性的高级会所。
车甫一停稳,训练有素的侍者便熟练地自司机手中接过泊车一事。
“靳生这边请。”
沿着钴黄灯光漫漶的廊道一直走到尽头,侍者便止步躬身退下,这端包厢的门虚掩一半,林一德上前叩过门,里头传出一声请进,他才将门推开。
靳向东顿步抬眼往里一瞥,沙发上背坐着一个男人,听着动静,也只掸了掸指间烟灰,下一秒,年轻男人偏过头,同他用粤语话一句:靳生,坐先。
茶水声在暗室里簌簌流动,庄柏清斟上一盏茶递过去,光线投射下的一只手背瘦得骨节嶙峋,透着掩不住的病态。
“今晚能同靳生在这里相见,说实话,我感到很意外。”
“庄生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回香港,我也感到意外。”
庄柏清缓缓抬眼,灯光里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他笑一笑,“还得多谢靳生,否则我也不敢如此违父母的意,孤身回国。”
不怪庄柏清有此说法。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民国,当时港澳两地皆处在他国殖民地的严峻形势,而当年的庄家却能背靠政-府垄断海上运输一业,在港澳两地的产业也曾爆发式增长,创下令人咋舌的惊人财富。
而后来变故也是难以预测的,风头太盛遭人妒恨是在所难免的,九十年代末,澳门回归祖国在即的风口,庄家家主当街中dan身故,也是同一时期,蒋家初具锋芒。
所谓发财靠机缘,庄家遭遇变故,地方政府交接,正是群龙无首最是混乱的阶段,蒋家便有了可乘之机,至此海运改头换姓,博-彩业兴起发展的重要阶段,庄家内部慌乱不得不作出及时止损的抉择,靠着上一代积累的丰厚家业,远赴纽约东山再起。
庄柏清,是庄家第五代。
这些前尘旧怨延续得太过深远,在澳港富豪圈内鲜为人知,而略知内情的也只限于顶豪圈内那几位或近百岁,或逝去的长辈们。
无巧不成书,靳家祖父靳章霖便是其中之一。
靳向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轻拨茶盖,一缕缕茶香热气氤氲眼底,他慢条斯理将一份已签字盖章的合同放置桌案上。
庄柏清扫一遍合同内容,复又观其神色太过平静,并不急于落笔盖章,实在忍不住地问:“虽说我是受益者,这个问题也显得格外冒昧,但我实在感到好奇,能令你不惜代价,不论旧情,也要推翻蒋家立于澳门的根基的原因,莫非真是为了一个人?”
他到底是用词斟酌了些,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注重损益,而显然,这件事本身于靳向东而言,是血本无归。
除了他得到的一则传闻——
为美人而弃江山,发生在这位身上,显得荒谬又可笑。
靳向东不以为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庄兄怎知,于我而言,不是我占尽便宜?”
庄柏清的问题严格意义上不属于他需要回答的界限,毕竟他们之间的联络从头到尾也仅限于在扳倒蒋家这件事上,至于后来应该有产生的交集也只会建立在公务之内,但人性总是多疑的,庄家往事为前车之鉴,庄柏清站在一个完全受益方的角度自然有他的顾虑与考量,只是他没料到靳向东会给出这个回答,思绪顿了秒,他笑道向靳兄赔罪,很快握起钢笔沙沙而落。
签订完合同,双方告辞。
大抵是想到今夜会有一盏灯,为他而留。
靳向东提前告知德叔早归家休息,返程是他亲自驱车,黑色benz在黑云翻涌之下一路疾驰,归心似箭。
车子在环岛前停下,靳向东把钥匙交给司机泊车,便步履从容又一刻不停沿着澄黄灯辉穿过白色步道。
进别墅换好鞋,他径直乘电梯上三楼,进卧室的动静他刻意放轻,黑云压境的夜晚为室内覆上了一片漆沉,床畔亮着的那台落地灯成为了唯一光源。
靳向东注视着眼前场景,解领带的动作停下来。
当预想成为现实,真实无比地在他眼前铺开展现,他的心脏一霎间涌起一阵潮浪起伏。
回国那趟飞机上,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他眼前曾闪过一帧幻觉:
推开一扇门,借一盏昏黄夜灯,他能看见枕边人的面容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夜半时分,靳向东从次卧洗过澡,折回房间。
担心她忽然惊醒,男人的动作一直放得很轻,微不可察;但避无可避是掀开被子躺上去,黑暗能将衣物摩挲的窸窣声衬得格外清楚。
迟漪在睡梦中侧了下身体,含混间她感觉有一股暖流向她裹挟而来,厚实的热源托握起她泛凉的足心,循着人性索求本能,她下意识地往里钻,只想汲取更多来烘暖四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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