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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行在寨子里待了两天,向头人普及了他学到的应对流行疫病的方法,又再次转回了筑路队。
*
天空仿佛漏了一般,一连接着半个月,夜夜都在下雨。
垮塌的地方越来越多,可上级要求尽快推进道路的命令也越来越急。
连续几个雨夜,周立行都不敢睡,他怕突如其来的垮塌,毫无预兆的泥石流。
守夜的他,因听力敏锐,能在大雨中比别人更早听到地下的碎裂声,或是远处的摩擦声,他会在雨夜中隐约看到移动的山坡,几番救过大家的性命。
也是如此,他越不敢在晚上睡觉。
然而,躲得过晚上,躲不过白天。
白天的他,正在简陋的临时房中补觉,测路队和民工们去前面工作了,哪知道正好是他们临时房所在的位置,突然塌方了。
多日晚上精神高度紧绷,白日里睡得近乎昏迷的周立行,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反应力。
他在沉沉的梦境里听到了沉闷的撞击声,他的精神已经意识到有灾难发生,可他的身体无法立刻清醒。
就那么一瞬间,他只来得及睁开眼睛,整个人天旋地转,他连人带床一起翻滚着,木板房被挤压成了凌乱的一坨,泥浆和岩石混合着卷涌而来,几个呼吸间,便把木板房推出去老远,然后深深掩埋。
床板和几块房板撑起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周立行被困在了中间,他在撞击中受了一些小伤,身上的痛楚反倒是让他变得清醒。
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在睡梦中直接死去,那将会毫无痛苦。
而现在他清醒着,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还存有一些空气。
他能感受到泥浆在不断地下陷、渗透、填满他所在的空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在逐渐减少,浑身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这似乎是一场酷刑,让一个人一分一秒地等待,救援或是死亡。
他深深地呼吸,调整自身的状态,他必须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紧张,否则除了耗损越来越多的空气外,毫无帮助。
他凝神屏气,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像是一只深入土中洞穴的兔子,努力从一些含混的响动中,猜测外界的状况。
他手上摸到一个类似锤子一样的东西,冷硬的,他握着它,往周围敲击,敲到一块石头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这是白天,前面不远就是筑路的队伍,大家会看到这边发生了坍塌。
只要不是前面的路也垮掉了,前面的人也被埋了,那么一定会有人来救援。
哪怕挖出来的人大多数会死掉,工友们还是会努力去挖的,哪怕每一天都会有人生病死去,该熬的草药还是会熬的。
周立行的四肢已经被泥浆裹住了,湿冷浸入他的皮肤,黑暗无声的环境让他无法感受时间。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睡,也不要叫喊,每隔一会儿,他会持续敲击石头发出声音,尽量给有可能在救他的人发出讯号。
他又一次想到了许多,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中那些忽略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仿佛在黑暗之中绽放出光辉。
他想起家婆棺材前草纸燃烧的温暖,想起舅舅放在桌子上的老旧银元……
他想起姨妈使劲的拥抱,想起老住持圆寂之前的话语……
他想起黑老鸹归西之前握着他双手的触感,想起方结义临行之前喝的那一碗酒,摔碎之后空气中弥漫的辛辣味道……
那是他这一生得到过的,失去过的……
他想起王喜雀说的那句话:谁愿意当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呢?
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被埋在地底下的人……是不是喜雀姐日日夜夜过的日子,和他现在的感受是一样的呢?
黑暗,窒息,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不想死,逃不脱,只能等,等这谁来救……
是啊,这压在自己身上的泥石,和压在喜雀姐身上的身份是一样的。
喜雀姐拼着毁了身体也要喝药,不愿意怀上孩子……并不仅仅是对那男人的厌恶,她应该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远走高飞才对……
他又想起来,喜雀姐戴上了他送的镯子……那微微笑着的眼神,坦然地宠溺着,十分开心的模样。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喜爱着她,她会不知道吗?
知道的,她肯定知道的……不然一开始连闺名都不愿意说的大姐姐,怎么会戴上他送的镯子呢……
她知道,她没有避开我,她甚至主动找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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